一、人力资源引进与本土成长

河北省沧州市二零一二年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了以吸引人才来沧工作落户的“狮城英才计划”，即对新到沧州就业的高层次人才进行诸如发放免费公交卡、极速落户、优先儿童入学等优惠政策。

高层次人才分为四大类，其中学历相关的为硕士及以上人员，这些人需要到工作所在地的组织部门进行登记申报，因此在县区组织部有本辖区较为精准的高学历人才数量、工作单位等详细情况。与沧州市其他的县域较为类似，南皮县人力资源的大规模引进始于二零一一年，标志是河北省统一组织的全省公务员四级联考，当年招录数量为65人，学历层次为大学本科及以上。

南皮县自二零一一年开始通过“公考”及教师招聘这两种形式共引进本科以上学历人员共人，其中硕士及以上学历的为人。当然人才是存在较高的流动性的，引进来能否留得住，并发挥其价值、使其得到相应满意的回报是人才成为企业稳定人力资源的关键。

在电商尚未进入这个区域前，本地非财政供养人员的岗位对人才的渴求度较低，引进数量也较少。但是以南皮县这样的县域来看，人力资源引进这条路径所吸引来的人才，多数还是集中在财政供养岗位，而对于县域经济最重要的产业部分，相对而言还是缺乏吸引力，不是高学历人才的首选。

二、产业单一化与人力资源单一化

人力资源或者说就业岗位与企业的招聘需求是互相依存、互相影响的两个因素，因为劳动本身具有产品的属性。根据马克思供给和需求理论，“生产生产着消费”，即供给决定、创造需求，这主要是因为生产为消费创造了素材，同时生产也决定了消费的方式，生产还通过它最初被当作对象生产出来的产品，在消费者身上引起了消费的需求。但同时生产力水平又决定了生产的水平和市场需求的深度与广度。

站在南皮整个县域的视角观察，可以将电商的引进作为观察阶段的分界点。二零一六年前，尽管电商已经被引入南皮县，但是仍然处于产业发展的初期，未对南皮县的整体人力资源状况产生可见的影响，其具体表现仍然是冲压产业的单一化导致了全县人力资源的单一化，同时人力资源的单一化在不断降低产业发展成本、提高产业发展效率的同时，不断降低产业换轨的可能性。

人力资源单一化的背后是极端厌恶风险的营商环境。南皮县的五金制造产业虽然处于产业最低端，但是其生产机器、生产技术和产业工人较成熟，其生产的支撑系统极为发达，但是正是对创新风险的极端厌恶，使得整个产业长期处于低端水平。

沧州市献县的人口、GPD等规模在二零一二年前是远低于南皮县的，其鱼竿生产、组装及周边产品的产业集群也是在二零一零年之后出现，其演化路径是由跨境电商个人的火爆销售，带动了一批人在电商平台鱼竿类目开店创业，进而带动一批生产型企业的创立，其产业从出现到形成集群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其二零一四年的全县GPD已经超过南皮县，位列沧州地区第8。

根据阿里研究院二零二零年6月份发布的淘宝村调查报告，截止到二零一九年，献县的鱼竿及周边钓鱼相关产品的产值达到了19.12亿元人民币，拥有淘宝镇3个，淘宝村14个。献县的鱼竿产业模式为零配件组装。

二零一九年3月笔者对献县“三匠”鱼竿厂进行了实地走访，该厂年销售额达到余万元，主要依靠22个亚马逊店铺进行销售，其竿体采购于山东滨州惠民县，鱼线采购自济南市，其余转轮等配件均采购自南皮县五金制造有限公司，其本身只负责组装，全厂27名员工中，有7名负责鱼竿组装、包装，1名负责发货及退换货，1名负责财务，其余18名均为网络销售员。

即对于风险的厌恶导致厂家不断遵循旧有的发展轨迹，以此来降低风险，而这种风险偏好同时将企业的人力招聘和岗位设定成和原有的生产特点高度契合。中小企业是南皮县工业生产的主力。

截至二零一九年底企业数量占90%，产值占72%，这些中小企业的需求和发展偏好也就代表了整个南皮县工业产业的需求和发展偏好，这时候他们所提供的就业机会和类型需求又会影响到南皮县职业教育和社会培训的专业设置，这也就形成了一种不断互相促进的螺旋状态，即产业的单一化不断加强人力资源类别的单一化，而人力资源类别的单一化又限制了产业转轨或者多元化的起步。因此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这种互相锁定的状态是很难得到改变的。

三、打破产业与人力资源互相锁定的难点

企业经营的核心是盈利，前提是风险可控，也就是说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企业会尽可能地追求利润最大化。考虑到南皮县五金机电企业中90%为雇员少于人的中小型企业，其用工模式本就属于计件发薪水，同时厂房多为自有非租赁，因此这些工厂的经营模式是非常灵活的，他们在考察利润与风险的时候就会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如何防范和降低风险上，比起稳定地获得低利润，高风险投入获得超额利润成为行业多数从业者抵触的选择。

如果仅依靠县内企业自发地去改变行业普遍的观念，那么主要会面临以下2个难点。第一个是动力缺乏。南皮县政府在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二零一零年的工作重点将是推动“产业升级，由低端零配件生产向成品、高端制造过度”，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政府要求县发改委和商务局制定详细的实施方案，并由各个乡镇及开发区协同引导和推动企业的转型升级。

但是结果显示，在接下来的5年间收效甚微，在二零一四的工作报告中，笔者仍然可以看到“继续推进产业结构升级，推动简单配件生产向高端机械制造转型”的字眼。同时，分析南皮县工商局提供的注册企业数量和南皮县统计局所提供的GDP均未出现较大的变化可知，其产业变化并未如政府期待的那样出现。

笔者在二零一八年12月、二零一九年3月分别走访了南皮惠邦五金机电有限公司、大强五金机电有限公司和鑫康源五金机电有限公司，分别代表了南皮县大型、中型和小型企业，雇员人数分别为人、人、17人。

根据访谈记录，乡镇政府要求企业每年增加固定资产投资，同时上报新产品名单，这些企业的做法是固定资产投资上报“厂房改建、设备更新”，实际并未进行投资，同时新产品上报也是按要求进行上报，但是实际大概率不会投产。

因为在企业看来，市场需求不明，或者他们看不到、无法挖掘的市场是不能贸然投资进入的，这些硬性要求与企业的虚假应付导致政府的工作目标很难达成，多数目标变为了报告上的数字而实际情况却毫无变化。而产业的不变也就导致了对人力需求的一成不变，这样依旧是很难再生产端打开变化。第二个是转型资源对接不畅导致成本未知。

南皮县来件加工的市场模式较为简单，不断拜访成品生产商来换企业的签单率，当给大型企业进行报价需要返佣的时候，也是报底价由需要返佣的中间人进行自主定价，因此企业的交通加应酬成本基本等同于市场的开发成本。

大型企业的市场成本相对较低，签单成本在1:左右，即投入市场费用1万元会换来万左右的订单额，中小企业的市场成本要大一些，在1:70左右，这个比例是经过多年产业发展考验的经验总结，因此可以看到南皮县五金企业的市场投入额度是基于一定预期的，其反馈机制是一旦投资和回报未达到行业平均水平，那么这家企业就需要将市场的动作停下来，进行审视和改进，分析哪里出现了问题，经过修订后再继续进行市场开拓。

而如果要改变企业的发展轨迹，其市场经验为零，那么也就意味着其旧有的市场反馈机制和绩效考核目标将完全失效，在前无经验可以参考、后无相关服务作为支撑的情况下，其在产品研发方面的投资及在市场开拓方面的投入将变得更为审慎，行动保守的结果多数会导致新领域试水的失败。

因此，在县域内部不论是通过政府的引导还是企业端的努力，在市场没有足够利益和前景的驱动下，很难做到自主打破人才与产业双向锁定的状态。